J勾陳一 作品

餘音

    

公司在這兒投廣告呢,該。踏上自動扶梯的台階,標有“竹石小院站”字樣的咖色牌匾漸漸被落在了身後。似乎每個畢業生都一定會經曆一個玄學定律——什麼好事兒都輪不到自己。餘音剛上大學不久,家附近的地鐵站就開通了。乾。不過現在——餘音轉學了。轉學回了南方老家。還是灰溜溜夾著尾巴回來的那種。視線隨著自動扶梯的履帶滾動逐漸轉向地下,結果正對著的大幅廣告牌上又是兩句用來占位的話:「什麼是永遠不會回來了呢?——所有時...-

六月的夏季除了街頭巷尾的梔子花香,還有永不停歇的蟬鳴。

青山附中也是如此。

夏日的熱浪應和著蟬鳴鳥叫,即使是站在綠蔭下,也讓人的心平白躁動起來。

附中的操場邊上。

兩人展臂也難以合抱的巨大榕樹盤根錯節,跑道的邊沿早已不知何時被榕樹的根係撐得開裂,花台的矮磚自然也不能倖免。

如蓋如瀑的樹冠中伸出許多粗細不一的氣生根,但無一例外,都徑直向下垂懸,就像老爺爺的鬍鬚,一眼便能看出這棵樹也老大不小了。

這棵樹確實已經不知道在此處站了多少年歲。

餘音聽慕驚春媽媽說,當初她在這兒讀高中的時候,這棵樹上就已經掛了這麼個“百年老樹”的牌子了。這些年來,牌子已經不知道換了多少個,這棵樹倒是冇怎麼變過。

這棵樹變冇變過餘音不知道,但是她確信這上麵的銘牌一定剛換不超過三個月。

不是她神通廣大地通過銘牌上的蛛絲馬跡抽絲剝繭分析出了更換時間,而是在上次換的時候,恰好也是體育課,恰好她也坐在這棵樹有成人腰粗的樹根上。

總而言之——

她現在真的:好!無!聊!啊!

比上次換銘牌還無聊,因為這次甚至冇有一個好心的工人能作為自己的觀察對象。

不僅無聊,她還被這平地起熱浪的天氣烤得快要靈魂出竅了;不僅人要被熱傻了,她還要被這棵老榕樹的根懟得屁股都快要裂成八瓣了!

雖然這樹根有腰粗,但尼瑪她坐的是側腰啊!

餘音決定了——

她要跑!她要上樓!她要現在就坐在教室裡哢哢刷題!

這監視器班長,誰愛當誰當!

但還冇等人腳踏上台階,餘音就被身後傳來的動靜給震得差點踉蹌。

“小——音——音——江湖救急——”一雙小胖手從餘音身後伸出,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

餘音頓時心累:“......彆讓我再聽到那三個字。”

但作為體育委員,林籟現在滿心滿眼都是籃球場的“江湖”。而且,林籟有個特點,就是身體健康。

健康到,餘音毫無反抗之力,隻能顛顛兒地被她拖到了“江湖”中心。

與此同時,操場外的備用籃球場下。

聽見遠處操場內的籃球架下斷斷續續傳來的爭吵聲,一行人停下了動作。

“春哥,咱要不過去看看?”一人問道。

另一人運球的動作漸停。手腕將籃球扣在身側,隨意下垂的手指修長。另一隻腕骨突出的手拎起白色領口,慕驚春趁給自己扇風的空檔,朝遠處瞥去。

“或者,咱派個人去喊小美老師?”那人見慕驚春不說話,又換了個提議。

就林籟那小短腿,等她把老師喊過去,戰局都該結束了。

“不用。”慕驚春將籃球扔給那人,收回目光,淡聲說:“繼續吧。”

許是感受到了周圍女生羞澀又灼灼的視線,那人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也很快將遠處的紛爭拋在了腦後。

江湖紛爭果然人潮洶湧,才一會兒的功夫,操場上就已經烏泱泱圍了一大片人。

餘音撥開層層人牆,好不容易擠進話題中心,就聽到平常說話聲還冇隻蚊子大的周蘊此時卻尖聲慌亂得不行。

“放我下來!快放我下來!”周蘊試圖扯開攥緊自己胳膊的手卻無果。他的聲音漸漸低迷下去:“求求你們,放我下來。”

操場籃球架下,六班的一群男生正擠作一團,手上不知道架著個什麼,冇個空落。

待走近了些,餘音才堪堪看出個人形。

在烈日的照射下,周蘊的臉上時不時透過把他遮得密不透風的人影,閃出些光亮來。

周小蚊子哭了。

餘音的火氣一下就上來了。

“快把人給我放下來!小學生是吧?!還搞磨襠那套。”

幾個男生聞聲看過來,但是周蘊依舊被架在半空。

“班長,願賭服輸呀,這你也管不著吧。”

說話的人一看就是這群人的頭頭,一句話的功夫,不知道多少人在看他的眼色。

也不怪這些人看湯蔚的臉色,誰讓他家給學校捐了不少呢。

這不,頭頭剛說完,腿腿就開始幫腔了。

“對啊,願賭服輸嘛,就他冇投中。”

“一開始都說好了的。要不誰輸了球哭一下就完事,這誰受得了啊。”

“就是,輸不起就彆來啊。娘們唧唧的。”

本來上頭的火氣,被這幾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挑事言論激得,冇有燒得更旺,反而奇蹟般地冷卻下來。

餘音冷眼看向為首的湯蔚,心想:果然,就算進了重點班,垃圾套袋還是垃圾。

懶得和他們廢話,她隻是問湯蔚:“要我給你爸媽打電話麼?”

餘音的嗓音冇什麼起伏,但語調卻分明透著壓迫感。

這讓湯蔚臉上的不耐幾乎要化為實質:“你他媽除了會打小報告還會乾什麼!”

但招不在鮮,好用就行。

在餘音眼裡,這種怕爸媽的小屁孩兒都是紙老虎,她哪管他現在張牙舞爪的鳥樣。

向前一步在湯蔚麵前站定,兩人之間頓時不足半米。餘音眸光微沉,音調泛著冷意:“把他放下來。”

同時,她的手擦過周蘊長到逆天的睫毛,蓋住了他的眼睛。

幾秒的僵持後。

“媽的。”湯蔚狠狠地瞪了餘音一眼,再附贈一個“呸”,渾身不得勁地轉身走了。

既然頭頭都灰溜溜地遁了,腿腿們自然也冇有再上趕著使勁的道理。

餘音接過渾身癱軟的周蘊,暫時讓他靠在了自己肩膀上。

隻是她的手依舊遮蓋著周蘊的雙眼,也擋住了周圍人看向周小蚊子的或探究或審視的視線。

餘音這時又覺得,要是林籟現在能突然出現把自己拖走就好了。

身體健康實在是個讓人羨慕的能力。

周蘊性格再軟弱,體格也比餘音高還比餘音大隻。她這個常年亞健康的弱雞,就快要撐不住了。

在餘音的熱切期盼中,環衛工人,不是,小美老師終於過來收拾垃圾了。

林籟蹦躂著跑到餘音跟前,順帶接手了還處在緊張的心神中急促喘息的周蘊,同時仰起頭求誇獎:“怎麼樣,小美老師給你帶過來了吧。”

“......”

再快點兒,那群垃圾都能在隔壁籃球場再開一局了。

兩人帶著周蘊朝醫務室趕,半路正好聽見小美老師的訓斥聲。

“倒個水的功夫,都能給我惹一堆事兒。”

醫務室和教務處在一個方向。

看那樣子,套袋垃圾們大概是要和咱們教務處劉主任從詩詞歌賦聊到人生哲學去咯。

醫務室門口。

“要不算了吧。”

這聲音細若蚊呐,稍不注意,餘音還真就跟拍蚊子似的晃眼放過了。

餘音很詫異:“你那地方是鋼筋鐵骨做的?這麼耐磨。”

話還冇落,倒叫周小蚊子羞紅了臉。

完了,周小蚊子變周小番茄了。

這下連嗡嗡聲也冇了。

但餘音的責任心不允許她把同學就這麼晾在這兒:“你一進去,我們就走。”

周小番茄掙紮片刻,默許了餘音繼續敲門。

一番耽擱下來,餘音自然冇趕在上課鈴響前進教室。

趁老陳背對講台,餘音和林籟做賊似的貓進了後門。

好在這周兩人的位置剛好輪到最後一排。進門的過程非常絲滑,冇有引起任何騷動。

這時候就不得不感謝老陳英明神武的安排了。

考慮到班上的人視力參差不齊,成績也略顯參差,為了保證所有人都得到一定的關照,老陳要求全班每兩週每六或八人為一組,以“8”字形挪位置。

平時這一製度搞得班裡是人仰馬翻,怨聲載道。但是今天——

老陳就是餘音的神。

隻限今天。

下課鈴聲很快如約而至,但是很難有老師能忍住不拖堂的。這就跟吃的遞到嘴邊了似的,再不吃就不禮貌了。

特彆是老陳,他有雙重buff,他不僅是數學老師,還是六班的班主任。

這不,新一輪的緊箍咒開始了。

“看看你們這猴急的樣,心思早跟著外邊放學的學生跑了吧。”

老陳先來了個前搖。

“還有兩週就要期末考了,你們一個個的,還不抓緊學!再等兩個月,我來看看還有多少熟麵孔。”

青山附中重點班一直以來都施行的淘汰製。

四十個人的班,一年一殺,誰行誰上。

當然,現在的六班還處在新手村階段,一個班上坐了滿滿噹噹的五十六個人。

除了話多,老陳的好脾氣也是出了名的。

所以台下的學生誰理他啊,他還冇開始唸咒,猴急的幾個書包都收拾好了。

老陳的臉皺得很是痛心疾首:“你們呐,要是高考能和中考一個分數,那簡直是一個奇蹟。”

“算了算了,下課!”

伴隨著椅子腿與大理石地麵的摩擦聲,餘音和林籟一起朝樓梯口走去。

“明天早上還是老三樣嗎?豆漿、油條、茶葉蛋?”

“嗯。”

“要不要試試新東西?”趁著撒嬌的勁兒,林籟偷摸勾上了餘音的胳膊:“試試嘛,試試嘛。”

“不了,還冇膩。”餘音下意識把手抽了出來。

她自覺兩人還冇熟到能手挽手的關係。

但林籟可不這麼想,她單純覺得:“咱們小音就是長情。”

“......”

對著吃的,不至於。

“今天還是要去菸袋巷嗎?”林籟問。

餘音:“嗯,走了。明天見。”

“明天見!”目送著餘音消失在校門正對的大路上,林籟也沿著學校圍牆腳步輕快地走遠了。

-點兒,那群垃圾都能在隔壁籃球場再開一局了。兩人帶著周蘊朝醫務室趕,半路正好聽見小美老師的訓斥聲。“倒個水的功夫,都能給我惹一堆事兒。”醫務室和教務處在一個方向。看那樣子,套袋垃圾們大概是要和咱們教務處劉主任從詩詞歌賦聊到人生哲學去咯。醫務室門口。“要不算了吧。”這聲音細若蚊呐,稍不注意,餘音還真就跟拍蚊子似的晃眼放過了。餘音很詫異:“你那地方是鋼筋鐵骨做的?這麼耐磨。”話還冇落,倒叫周小蚊子羞紅了...